《追光者:人造光的进化史》出版
• 作者:〔美〕简·布罗克斯
• 译者:蒋怡颖
• 定价:89.00元
• 页码:392
• 装帧:130*200mm精装
• 上市时间:2023年2月
• ISBN 978-7-5228-0560-3
• 丛书:新知课 026
• 出版方: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· 方寸
内容简介
当我们追逐光明,我们在追逐什么,真正追逐到的又是什么?是光的实用性和美感、以照明改善生活,还是利用光为一天创造更多的工作时间……
简·布罗克斯从石器时代拉斯科洞窟壁画旁的石灯说起,再谈及蜡烛与其他灯具的缓慢演进,和周边产业如捕鲸的兴衰;接着将焦点转向煤气灯的发明如何改变人类生活作息,乃至冲击全球生态;更观察到电力的发明(发现)如何把文明舞台打得愈发光亮,大大影响了世界的发展。作品用审视历史的全新角度,讲述了人类与灯光交会的故事。
本书将帮助读者重新认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造光的漫漫演进轨迹,同时让我们对数百年前的科学家与企业家肃然起敬,正因他们的发现与发明,才有现代便利的生活。但当夜幕不再难以穿透,我们的身体和心智是否真的适应了没有明暗分野、看不到星星的世界?
作 者
〔美〕简·布罗克斯(Jane Brox)
美国作家,擅长非虚构写作,并曾在哈佛大学、鲍登学院和莱斯利大学任教。其作品曾入围美国国家书评人奖决选,并获得过新英格兰笔会奖、新英格兰图书奖、缅因州非虚构文学奖等多个奖项,本书的创作也获得了古根海姆奖学金的支持。已出版作品有Clearing Land,Five Thousand Days Like This,Silence等。
译 者
蒋怡颖
上海外国语大学高级翻译学院硕士,曾赴伦敦大学皇家霍洛威学院公派留学,曾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总部翻译处工作,回国后创立文化传播公司,兼作英语笔译和口译。已出版译著《酒鬼与圣徒》《未来吃什么》等。
书 摘
序 从太空看到的地球夜景
500 年前,如果从太空望向地球,你会发现城市、乡镇、村庄几乎和橡树林一样漆黑一片。也许傍晚时分,门缝和百叶窗里会透出些许光亮,或者巷子里会有几盏灯笼在摇曳摆动,但街头是没有路灯照明的。而室内的蜡烛和灯具,也并不比罗马时代亮多少,只能照亮一碗粥、一本书、一只需要缝补的衬衫袖子。但凡有人伸手去拿一根线,或者长叹一声,火焰都会颤动起来,连同影子也随之颤动,然后一切又都恢复正常。这种微弱的光不仅是珍贵的,而且是少有的。在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里,人们熄灭炉火躺在屋内,睡觉,做梦,消磨时光。如果是一个晴朗无月的夜晚,他们偶然走出自家黑漆漆的屋子,抬头仰望天空,就会发现其实天上的星星多到“连一根手指能插进去的缝隙都没有”。
如今,无论室外还是室内,我们的夜晚都被持续不断的光所淹没,我们的光比其他任何人类事物都更深入太空。在一张从太空拍摄的地球夜景地图上——这些图像是由新月之夜拍摄的卫星照片合成的 ,光就像温暖甘甜的培养液中的酵母一样在各大洲绽放。土地的边缘被来自城市中心的光亮所界定,由内向外亮度逐渐降低,却从未消失。在美国和西欧,光沿着公路和河流向内陆延伸,点缀着内陆的山麓、高原和草地,只有在山区和沙漠才会有所减弱。即使是亚洲、南美洲和非洲的内陆地区——这里有许多人生活在电网覆盖不到的地方——也被零星的光亮所笼罩。地图上最耀眼的地方代表的是罪恶和繁荣,与人口密度无关:目前,美国的东海岸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明亮。世界上只有部分海洋和两极地区是完全没有人造光的。
这本书要讲述的是仅有几个世纪历史的人造光演进故事,不仅关乎技术和权力,也关乎政治、不公和阶级。权贵阶层总是最先获得更加先进的人造光,并且总是比其他人拥有更多。但光也是一个永恒且神秘的故事,一个关乎美丽、光亮和阴影的故事,把那些在过去几个世纪里仍然使用同一种照明方式的人也涵盖在内。即使在现代社会,旧式照明仍然存在并被赋予新的意义:明火——用手点燃,用口熄灭——一直以来都不仅仅是一种实用工具,因为它拥有聚焦目光和解放思想的力量,它是我们创造、思考和梦想的核心。加斯东 · 巴什拉写道:“我们几乎可以肯定,火是人类思考的第一个客体和第一个现象。”
这个故事的意义在于光的实用性和美感,在于光的增加如何改变了生活,让人们在一天中有了更多的工作时间,创造了一个不再不可逾越、不再空虚的夜晚,一个出行便利和时间自由的夜晚。对人类精神来说,拥有更多的时间意味着什么呢?财富和特权如何影响了这些时间?对于那些继续生活在没有现代照明的环境中的人来说,后果又是什么?我们的身体和思想是否已经适应了一个天空常亮,夜晚星星似乎也不见踪影的世界?美洲狮、赤蠵龟和苍耳又会怎样呢?既然我们已经把那盏孤零零的路灯抛在脑后,深深依赖着电网,那么我们对光的思考方式又有了怎样的改变呢?了解过去那些人适应新式照明的方式能否帮助我们更好地照亮未来?
2 没有路灯的日子
过去,室内照明都已如此珍贵,那么城市、乡镇和村庄街头的照明也就更加稀罕了。因此,在 17 世纪以前,世界上几乎不存在街道照明。4 世纪,生活在叙利亚安提阿城的一位居民是这样说的:“太阳光被其他光所取代。……白天与黑夜的区别,只在于光发生了变化。”地理学家段义孚指出,在中国,“公元 1276 年蒙古人入侵宋朝首都前,杭州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在熙熙攘攘的帝王大道上渐次展开”。但是,对于其他城市而言,夜晚永远是黑暗的。只有在庆祝新年和国王诞辰的时候,才会有道路上火把林立、天空中烟花四射的美丽景象。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没有街道照明,杰罗姆 · 卡尔科皮诺(Jérôme Carcopino)笔下的罗马帝国也同样没有:
没有照亮(街道)的油灯,没有贴在墙上的蜡烛;也没有挂在门楣上的灯笼,只有到了节日庆典,罗马才会灯火辉煌,举国欢庆,就像西塞罗让罗马摆脱喀提林阴谋时那般欢乐。平日里,夜幕如同暗藏危险的阴影般笼罩着整座城市。……每个人都逃回家中,紧闭房门。商店也纷纷陷入寂静,门扉后挂起一串串锁链;公寓的百叶窗也放了下来,一盆盆鲜花从平日里装点的窗台上撤下。
中世纪的欧洲,叮当作响的钟声宣告着一天的结束。城墙、大教堂、修道院和乡村教堂的钟楼总是响个不停,或警告入侵、火灾和雷暴,或宣布结婚庆典和王室的到来,或宣告即将到来的死亡,为离世的灵魂沉痛祈祷。钟声塑造了神圣的时刻——晨祷、晚祷和午祷,并让开工、开市和午憩的日常变得与众不同。当黄昏降临,晚祷的钟声开始响起,呼唤着神圣灯光的点亮,随后教堂的蜡烛和火把被点燃。晚祷,即“晚星”,在轻柔的低语中消散开去:这是为感恩而祈祷的时间,也是向圣母玛利亚祈祷的时间,人们坚信天使报喜会在夜晚时分发生。
此后不久,宵禁的钟声响起,通常至少100下。中世纪早期,宵禁的钟声一般在黄昏后不久就响起;而在之后的几个世纪里,尤其是冬季,宵禁的钟声在日落几个小时后才会响起。但它存在的意义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。毕竟在没有路灯或警备力量的时代,维持社会秩序的唯一办法就是严格控制人们的行动。所以宵禁时,一切劳作都会停止。铁匠们纷纷放下手里的风箱,金匠们停止敲打金属。集市上的交易停止,屠夫和渔夫的叫喊声越来越小。马具碰撞的叮当声、马车前行的咯吱声,还有牛儿低沉缓慢的脚步声,都渐渐归于沉寂。几乎所有人都会遵从命令回到自己的住处,锁上门,关上窗。
如果设防城镇的居民在听到宵禁钟声时发现自己不在城门内,那么他们一定会非常慌乱。要知道官员们为了防止入侵者趁着夜色潜入,可是会锁上城门的。任何被逮住的人,都面临被罚款或被关在城外过夜的风险。在某些地方,宵禁甚至持续到了18世纪。让 - 雅克 · 卢梭(Jean-Jacques Rousseau)的一段话证实了这一点:“我在距离日内瓦城还有 3 英里的地方,听到了宵禁的钟声,于是立刻小跑起来。我听着阵阵钟声,一路狂奔,上气不接下气,大汗淋漓,心脏跳动得格外厉害。我远远地看到士兵们从瞭望台里走出来;我跑啊跑,用哽咽的声音叫喊,可一切为时已晚。”
除了要求居民紧闭家门外,为了防止不法之徒在街头流窜,官员们还会在道路上铺设铁链,“如同在战争时期一样”。A. 罗杰 · 埃克奇指出,纽伦堡市“有 400 多条(铁链)。每天晚上它们都会从大鼓上被解开取下,挂在齐腰高的地方,有时会两三条放在一起,从街道的一侧挂到另一侧……1405 年,巴黎官员命令所有的铁匠都去锻造铁链,不仅要封锁街道,连塞纳河也要一并封锁起来”。在某些地方,居民回家后必须上交钥匙。
1380 年出台的巴黎法令规定:“所有房屋到了晚上必须上锁,并将钥匙交给地方法官。……任何人不得进入或离开住所,除非他 / 她能向地方法官证明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。”烹饪用火或许是大多数人唯一能负担得起的室内照明,不过晚餐后不久,烹饪用火也会被要求熄灭。要知道在中世纪那些错落拥挤的木头和茅草屋里,人们对夜晚的无尽恐惧本身就包含了他们对于火灾的畏惧。而要说起源头,“宵禁”的英语“Curfew”一词来自古法语“covre-feu”,而其本义就是“熄灭火苗”。
然而,即便规定如此严格,即便有不同用途的钟声和叮当作响的铁链,劳作结束的时间也并不总是固定的。要想完全执行宵禁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因为守夜人自己就常常分不清黑暗中的秩序和混乱,他们也不情愿干这份工作。在欧洲的许多城镇,每个家庭都被要求提供一名年龄在 18~60 岁的男子来守夜,就连寡妇和神职人员也难逃其责,他们必须为另一个家庭中满足要求的男子提供资助。站岗的守夜人没有工资,手无寸铁(除了喇叭和旗帜)。他们白天是工人、金匠或布匠,晚上还得爬着梯子来到塔楼和城门上,留意是否有火灾发生或敌人入侵,一刻也不能懈怠。“在许多城镇,守夜人被关进一处上锁的栅栏里。这样一来,守夜人就不能偷懒,或者更准确地说,他们就没法趁着夜色擅离职守。被困在岗亭里的他们不得不在大冬天忍受寒冷和恶劣天气的折磨,耐心或焦急地等待夜晚的过去。” 后方的哨兵整夜在街上巡逻,查看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,并盘问在街上乱晃而不回家的人。他们还有一项额外职责,就是检查站岗的守夜人,确保没有人打瞌睡或偷摸回家。
宵禁后的头几个小时里,守夜人可能会有点松懈,尤其在相对太平的时段和地点,但是所有守夜人都有权逮捕和监禁没有正当理由的夜间外出者。虽然各家小酒馆被勒令关闭,但它们还会继续营业,这样劳动者们就可以在回家前坐下来小酌两杯。小镇和村庄里的人们会互相拜访,并坐在炉火旁交谈。面包师傅用烤箱烤制面包,为破晓时分的到来做好准备。也有晚上工作的行当,比如拾荒者和收粪工,他们的脚步声有点诡异。但是,随着夜色渐浓,街道上大多只剩不良分子、强盗和小偷了。除了那些有合法身份的人如助产士、牧师或被叫去处理紧急情况的医生之外,其他夜间出没的人都会被视为“夜盗”(nightwalker),并面临审问。